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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6-29 11:06

【张履政:绍兴沦陷亲历记】

引子*本文摘自《绍兴文史资料》第九辑—抗战八年在绍兴(1995年6月),作者张履政。原标题《绍兴沦陷亲历记》因为此文作者张履政时任绍兴箔税局局长,一时疑惑——“锡箔”怎么会设有专门税局?以下摘选自网络——“锡箔:一场淘汰“夕阳产业”的百年拉锯战”,有兴趣的话,可以自行考古。锡箔纸是早年绍兴特有的一种手工业产品。在古代其主要用途是制作冥钱用以祭拜鬼神。烧锡箔(即烧由锡箔折成的纸银锭)的风俗一般传说与明朝朱元璋有关。清朝以后江浙两省就是锡箔的重要产地,特别是绍兴有“锡半城”之说,即锡箔收入要占到绍兴城一半财政收入以上。因为镇压太平天国运动,晚清政府国库空虚,1854年清政府决定在正常税收以外,征收厘金。厘金的征收方式既有大家比较熟悉的“设卡征收”,还有“认捐征收”。当时,上海共有8个可以认捐的行业公所,其中就有上海锡箔认捐公所。锡箔的认捐厘金制度,一直持续到北洋时期。北伐战争之后,南京国民政府成立,这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威权政权,有着重建国民-国家精神关系、改变国民信仰的意识形态上的企图心。向锡箔开刀,既符合破除迷信的意识形态,又能扩充财政收入,何乐而不为?首先盯上小小锡箔纸的是蔡元培。有鉴于北洋时期,教育部门沦为军阀争夺权力的场所,教育费屡屡被挪用,蔡元培提议建立“大学院”“大学区制度”,即教育管理机关与大学合一,实现教育与官僚政治脱钩。1927年7月4日,蔡元培出任大学院院长。当年10月,蔡元培提议“附加煤油特税”作为教育经费,接着,财政部新增设的锡箔特税“年交税款二百五十万两”,被要求全部划拨该院作为教育经费。当年11月,财政部派员在上海设立“江浙箔类特税征收局”,当时锡箔的税率为值百抽25。对于25%的高税率,锡箔业强力反弹。上海箔业公会向财政部呈请称:锡箔“表面视之,虽为迷信消耗,而相沿已久,实为劳工生活一大关键”,如果政府按25%征锡箔税,“不知置数十万工人生命于何地”?公会甚至放出了“谋生无路、铤而走险”,“对社会治安,影响极大”的狠话。1928年初,国民政府以统一全国财政为由,把大学院手中的锡箔税重新划归财政部,税率降为12.5%。同年10月,大学院被取消。至此,一场指望锡箔税拯救中国教育的“大学院”改革彻底失败。但很快,锡箔业又几乎遭遇了“灭顶之灾”,南京政府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禁卜筮、废淫祀、反迷信的活动。1930年3月,内政部颁布《取缔经营迷信物品业办法》,禁止锡箔、爆竹、冥币、香烛等迷信物品的生产和销售。1930年清明节,上海市公安局甚至加派警察到四明、徽宁、湖南等停厝的会馆公所,现场取缔清明焚化纸锞。锡箔业再次强力反弹,杭州箔业公会呈请内政部:在政府未筹有大规模工厂收容失业箔工之前,暂缓取缔。浙江省方面因为锡箔是本省的财政来源,且从业人口众多,并不积极贯彻南京中央政府的取缔迷信物品的政令。骑虎难下的蒋介石,于1930年4月7日的国民政府总理纪念周演说中,不得不公开表态:“在政府尚未筹有完善安置多数失业工人之工厂以前,主张暂缓禁止(焚烧纸灰)”。5月,国民政府发布第84号指令:以“商人所陈困难属实,准予暂缓执行”。1931年全国厘金裁废后,箔类特税被划为省税收入。江西、福建等锡箔产地都有征收所谓“迷信税”。抗日战争胜利之后,1946年8月南京政府公布《货物税条例》,重新将“锡箔及迷信用纸”列入征收范围,税率高达60%。之后“锡箔及迷信用纸货物税”成为南京政府一项巨额税收来源:1946年为3433万元,1947年高达9123万元。解放初期,新中国基本延续了民国时期的货物税制度,1950年1月,政务院公布的《货物税暂行条例》中,迷信品(锡箔、黄表、迷信用纸、神香、檀香)的税率已经提高到了80%。正文1941年4月17日绍兴沦陷,当时我任绍兴箔税局局长。早一天(16日)下午三时许,局中职员孙芳荣慌忙地跑来对我说,据箔铺放纸花的人逃回来说,日寇已在三江口登陆,正向绍城推进。我因三江口离城仅三四十华里,事态紧急,立即召集职员,着手应变准备,拟暂移转至平水镇,再作计较。一切准备就绪,已在下午六时许,总务科长田宿宇说,税局转移,照省令必须与就地专员公署联络。我就以电话与三区专员邢震南接洽,讴邢震南说,三江口敌人仅一百余,系试探性质,已派自卫队会同钱江右地指挥部分头堵截,今夜万无问题,城内各机关银行,均无移动,希望不要慌张,如果确有必要,当负责通知云云。我接了这个电话,倒弄得进退两难。职员们认为专员兼保安司令,是就地的最高军政机构,情报当然比我们灵通,既然他叫我们不必移动,自然没有这个必要,而且今晚“八六剧团”开演《雷雨》,他们是驻军八十六军的剧团,如果局势的确紧张,也不会开演,我们何必急急,反而给别人讥笑说我们慌张怕死。我心里还不放心,再向营业税局,葵酒税局,中国、交通、地方三银行,以电话探询情况,都说专员指示,今晚不动,并邀我去看《雷雨》,于是决定不走,待明天拂晓再说。讵(jù,表示反问,相当于“岂”“哪里”)是夜一时许,闻远处稀疏枪声,我即电专署询问,而电话始终不清。职员孙晟谟、沈元臣、傅乃振、张增济四人,出外探看,适遇敌人,均被逮捕。局中同事仑皇各自逃生,部分匿居近邻箔庄内,胆大的从局后越墙出走。我和陈亦清、王仲燮等,穿越大有仓,匿居吕府内。次日微明,雇破篷大船一只,拟由西小路向新开城河冲出去。下船后,撑行不及五十步,即遇日兵四人,由西小路迎面而来,一人执手提机枪,三人持三八式步枪。我远远望见执手提机枪的日兵,在路旁茅厕边跪下,作预备射击姿势,深恐万一被其扫射,则一船大少三十多人,均将遭其毒手,因此跳上船头,夺过船夫撑竿,将船迅速靠岸,跨上岸去。此时持步枪的三个日兵,将刺刀对准我的胸膛,我心脏虽急剧跳动,但竭力镇定。一个日兵问道“什么?什么?”我回答说:“老百姓逃难。”他说:“去,去,去。”这时跪下的日兵已起立了,他们继续向前巡逻。我跳下船以后,立即和大家商量,是否仍冲出去,大家认为这样出去太危险,决定仍折回吕府,再作计较。因吕府内房子很多,互相连通,我对里面路道很熟,群众关系也好,倘遇万一,尽有脱身可能。我们回吕府后,即派人出外探询情况,作出城打算,方知专员邢震南于凌晨一时许,率少数卫士,由偏门逃出,慌忙得连专署和区保安司令部的关防都没有带出,日寇把两颗关防挂在专署门口示众。县长邓切有的说已被日兵打死,有的说已由五云门逃走,警察系于晚十二时许蜂拥出城,向平水方向去,国军亦于此时撤退。各城门日兵防守情况,以西郭门为最宽,我们因吕府接近西郭,决定走西郭路线出城。不久职员唐振民亦寻来,据云局中已有日兵来过,彼等系越墙而出,绕小巷而来。我们就一方面设法与住在西郭的亲友联系,托他们留心西郭敌人的防守情况,以便相机出城;一方面设法了解失散同事情况。上午十时许,孙晟谟、傅乃振二人寻来,据说他俩和沈元臣、张增济,被日兵逮捕押解到西郭门口的茶店内。他们到时店内已关有二十余人,以后陆续关进来的,还有三四十人,店旁公路上坐有被俘虏的专署自卫队百人左右。不久日兵即将仔虏的自卫队全部带走,然后把他们押送至水澄巷中国银行内,关在传达室里,派一嘉兴县的伪警察看守。这个伪警察还有一点中国人气味,告诉被押的人说,此地是特务机关,你们到这里来,性命没有关系。孙晟谟等四人就设法和他攀谈,据这个伪警说,这次来绍,日本兵只有几十人,此外都是各县调来的警察。还有约三百个便衣队,是一礼拜前潜入绍兴的。原来我们还要迟几天来,因为住在越宫饭店的部分便衣队,前几天给你们的军警稽查队查出了枪械,虽则当时被他们冒充国军,朦混过去,日本人深怕机密泄漏,所以提早前来。并说便衣队于昨天下午六时许已占领电灯公司,八时许占领电话公司,可是你们一点没有知道。不久即有警察来叫孙等四人进去,一个日本军官操着流利的上海话,请他们在沙发上坐,并自我介绍,说他叫北岛,东京人,在上海多年。最后说出要他们组织维持会。他们就慌说都是箔庄的小职员,组织维持会要有声望的人才好,几个小店员,没有号召力量。北岛就叫孙晟谟和傅乃振两人出来,去找商会会长和几个同业公会的主席,并发给他们通行证。他俩出来后,途中遇到本局职员李越夫,知道大家在吕府里,因此寻来,和大家商量一个脱身之计。因北岛限他们下午三时回去,且有沈元臣和张增济作质,一定要准时返回。我因为孙、傅二人有了通行证,行动便利,所以要他们立即出去了解外面情况,并探询失散同人下落。他俩到中午回来,得悉西郭与偏门之间,敌人防范最疏,实为出城的最好路线,并说昨天夜里有七八个日本兵窜入局内喝酒,其中一个醉卧在里面,别的都出去了,第二批日兵又来了,先在门口用机枪向内扫射,击死了里面醉卧的日兵。待进内检查,发现了这个打死的日兵,认为是给中国兵打死的,立即向四邻搜捕,结果捕去本局同仁邱成梓、王纫庭、石三宝、徐翁旦、储慎和邻居十八人,关押在龙山上日本驻军营内,路上有人看到被捕的人沿途遭日兵任意毒打,有几位已经满面流血,行动都不便了。大家听了这个消息,都十分惊愤,决定要留一部分人在城内,设法营救他们,但是怎样营救呢?大家都说不出办法。午餐后孙、傅二人仍回中国银行,我们继续商讨营救被捕人员的办法。正在百端焦思的时候,忽然傅明校先生的儿子来了。他告诉我们十七日晚,日兵捕去局里同事王纫庭等六人,他们箔庄里的职员,连他在内也是六人,对面过塘行的职工也被捕去六人,共十八人,解至龙山上日军驻所内关押,也没有问讯,突于今日下午一时许,全部提出到龙山背后,用机枪扫射。他因当时昏过去,先行跌倒,日寇以为都已死了,后来苏醒转来,看到大家都睡在血泊中不动,自己身上也满沾着血,以为自己已经死了,用手拧腿,觉得痛楚,才知幸兔,逃到山脚下一个道士家里。道士给他剃发换衣,从小路绕到家里,因为他们十八人约定,倘有一个出去,一定要给大家送信,所以他特地来告诉我们的。我们听了这个消息,都悲哀得说不出话来,对日本人真是愤恨极了,而孙晟谟等直至下午五时还没有回来,又不知吉凶祸福。到晚上七时许,孙晟谟等才相偕而回,据他们说,出去以后因时间尚早,到西郭门至大路一带跑了一圈,听说有好几个乡下人一早来城卖菜蔬,被日兵残杀,西郭大路桥头摆香烟摊的女人,被敌寇强奸,还有日兵三五成群,敲门搜查,找花姑娘,抢劫物件,直到准三点钟,才回中国银行看北岛,把编好的一套慌话告诉他说,商会会长冯虚舟,已一早出城了,箔业公会张春生去上海未回。北岛对这个回答很失望,带吓带骗要他们先把维持会筹备起来,他俩一再推拒。正在难解难分的时候,外边几个日本兵押着冯虚舟进来,北岛就跑到会客室相见,大约两小时后,北岛进来对他俩说:“好了,好了,商会会长找着了,我们明天开会,成立维持会,你们今天回去,明天一道来开会好了。”他俩推说店里复业需人,要求叫沈元臣、张增济一同回去。北岛也答应了。回来途中,看见几个日本兵把一个老百姓从水澄桥上丢下河里去,因此不敢走大街,改从小巷套远路回来,所以迟了。晚上我们大家商议,认为这次日军到绍的兵力不多,各城门防守也不十分严紧,我们必须争取及早出城,遂决定明日(18日)早晨,职员先走,家属迟一天再走,连夜作好出城准备。18日早晨4时许,东方现鱼肚白色,我们十余人,越过西郭田畈,由倒洋桥出城。这时候大雾迷漫,天好像有意给我们作掩护。我们出城后,雇脚划船绕道下方桥至皇甫庄午餐,即转移至潭头。第二天,职员家属也都出来了,据说他们出城时,为龙山上的日寇望见,用机枪扫射,幸而没有伤人。我们到了潭头,休息了几天,知道附近东关镇和陶堰镇已有日兵,正在拉夫征料建筑堡垒,因此决定穿过泾口白塔移转至长塘,以便前往黄坛,惟探得泾口白塔,时有敌人小汽船巡逻,只有在凌晨二三时,是一个空档,可以安全穿越。我们就在村民的协助下,安全地到达长塘,并派人与嵊县办事处联系,一面派孙晟谟赴省报告被陷及出城经过。在长塘时,日兵曾一度派队“扫荡”,在附近何家溇与我方便衣队激战,我们在当地村民掩护下,避入山厂,虽受虚警,尚无损失。过了几天,去嵊县办事处的人回来,知嵊县办事处全部被敌机炸毁,幸未伤人,职员现寄居乡间,于是决定前往黄坛,再转嵊县,向厅请示决定行止。我们于五月三日到达黄坛,此时绍兴机关,多在那里,职工们寄居民家,流离颠沛之状笔难尽述。资料来源:《绍兴文史资料》第九辑—抗战八年在绍兴(1995年6月)